挚友难交11（关周/周关）
细水长流，挚友难交
津港市这几天都有雨，空气潮的让人心烦。好不容易早上放了晴，到了下班的时间，又哗哗地下了起来。
警局门口，关宏峰站在屋檐底下撑开伞，正准备回家，还没等他走到雨里，就感觉身边一道黑影掠过。他脚下一顿，举着伞立在了原地没动，看着周巡双手护着脑袋冲到了雨里他自己的车前，伸手摸口袋，上下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又冒着雨跑了回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艹，钥匙没拿。”
直到冲到近前，周巡才注意到了站在边上的关宏峰，随口招呼了一声：“哟，关队，给这等人呢？”说话的同时，他把遮在眼前已经湿透的刘海扒到了后面去，有几滴水珠随着他的动作迸溅到了关宏峰脸上，关宏峰眨眨眼睛，抬手擦了擦。
没想到自己就在雨里这一个来回刘海就湿成了这样，周巡看着关宏峰的动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举起胳膊想帮着擦一擦，结果一抬手就看到了自己比刘海湿的更透的衣袖。讪讪地甩了甩袖子，嬉皮笑脸地给关宏峰道了句歉：“雨太大，雨太大，不好意思了关队。”
等周巡跑着步回去拿了车钥匙再回来时，关宏峰还等在门口，看他出来了，抬起伞向他扬了扬伞底。周巡见状立马会意，一猫腰钻到了他的伞下。
沾了关宏峰伞的光，这回他一点雨都没淋到，还跟关队长难得地共撑了一把伞，虽然只是不长的一小段路，周巡心里依然美滋滋的。
送完周巡，关宏峰举着伞回到自己车边上，开门收伞、启动倒车，又在路上开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有些发烫。
自从那天的意外之后，他再看周巡时，就总是能注意到一些以前完全没有在意过的点。
就比如刚才，近距离地观察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周巡撂刘海的时候，他竟然会觉得对方这动作莫名有些诱人。
关宏峰回到家，脑子里还是在不停地循环播放着刚才的影像，因为他近乎苛刻的细节记忆力，回放清晰到连一根发丝浮起的角度都没有错过。
——周巡的脸上沾满了雨水，黑色微长的头发打着卷散在头上，因为重力作用有几缕垂到了他眼前，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对方微张的嘴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发间，一使劲就把它们全部捋到后面，露出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给自己泡了杯茶，关宏峰靠在椅背上，放任着自己的思绪在回忆里飘荡。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各种情况下的周巡。初见时他邋遢的模样和倔强的嘴角，伪装了身份去套话时候眉梢眼角的狡黠，遇到危险时候咬紧的牙关和他坚毅的侧脸，关宏峰越想，就越忍不住脸上的微笑。
当然，记忆中储存最多的，还是周巡抬眼看他的画面。他比周巡略微高一点，而对方看他的时候又不习惯抬头，所以眼睛总下意识瞪得圆圆的。
有时候盯着周巡的眼睛，会觉得里面像是藏了光一样，亮得他心颤。
关宏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柄，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换了好几轮，却只有周巡一直都在。如果硬要给他俩的关系定个性，师徒显得太正式，同事又太疏远，说是朋友可能最贴切，但却又感觉应该比朋友多些什么。
但具体多出些什么，关宏峰自己也说不清。
那边的周巡并没有感应到关宏峰风起云涌的内心活动，他正在发愁要怎么解决自己家“羊”的问题。
最近专案组的活动开始收尾，吴征终于顺利打入了对方的内部，已经差不多爬到了可以接触到最高层的级别。但他跟周巡联系的频率却越来越低，发过来的消息也总是遮遮掩掩的不完整，像是藏着些什么不肯说。
考虑到他现在的位置敏感，周巡也能理解。可接受到他中转过去的信息时，上面却难得强硬地下了指令要他敲打一下自己负责的人，说是要让吴警官认清自己身份，言语间就好像是在担心吴征反叛一样。
就为这事，周巡挺为他抱不平的，但不平归不平，吴征的信息有所隐藏却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经过他几次小小的暗示之后，吴征又恢复了从前的精英模式。只不过在恢复的同时，他也截断了他们俩所有私底下的联系手段，现在完全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周巡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办的确实让人寒心，对方会这样反应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据他了解的情况来看，不出半年，吴征的整个卧底行动就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到时候再去给他陪个不是好了，他盘算着。
最近不仅是卧底这事让他上火，单位里的事也闹心。
关宏宇终于打通了女方长辈这一关，喜得不行，时刻都想要跟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幸福，一有时间就来局里找高亚楠。
虽然这两人终于熬出来了，周巡看着也高兴，但是他也是真的烦这两人在他面前腻腻歪歪的样子。
关宏宇这家伙，不要脸起来一点下限都没有，秀恩爱就跟呼吸一样自然，一跟女朋友在一起就自带粉红气泡背景板，闪眼又聒噪。本来还指望着高亚楠能稍微管一管他，但事实证明她非常乐意配合关宏宇，有空没空的就带着自己男朋友来他面前转悠，瞅着机会就酸他一下。
忍了快一个月之后周巡实在是忍不过了，咬了咬牙，他直接去办公室找了关宏峰说这事：“你弟和你弟媳天天来我面前折腾，你这个当哥的不管管？”
关宏峰放下手里的书，有些好笑地看着炸了毛的周巡：“他们情侣谈恋爱，我怎么管？”
“他们这可是妨碍公务！老关你总不能因为是自己家亲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宏宇都是挑着下班时间来的，”关宏峰重点抓得一向准：“算不上妨碍公务，我这个队长也管不了啊。”他勾了勾嘴角，“而且他们俩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偶尔过于兴奋也是正常的。”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老关，合着他们没烦着你是吧。”周巡也是搞不懂了：“关宏宇以前不是特喜欢泡吧喝酒的吗？都他妈两个礼拜了，兴奋劲也该过去了吧，怎么还天天下班来这块转悠？”
“亚楠让他最近一段时间戒酒戒烟，他大概是实在闲得慌，只能过来埋汰你。”
“戒酒戒烟？”周巡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弟转性了？”
“不是。”瞥了他一眼，关宏峰慢条斯理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他们准备要个小孩。”
这句话威力不小，把周巡给噎得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回复。再面对小关夫妇的时候，一想到关宏峰那句话，不管真假，反正他是找不回之前的脾气了。
看他反应这么小，逗起来也就失了趣味，关宏宇和高亚楠他们俩反而不怎么在周巡前面秀了，关宏峰这回也算得上从侧面解决了问题。
关宏峰一直没有放弃过调查武玲玲的牺牲和枪械走私案的联系，为了不露太多痕迹让别人发现，他行事非常小心，一直都借助日常处理事情的便利来找自己想要的资料。速度虽然不快，随着时间的推进，也顺利地越摸越深。可越查水越浑，就像隔着层雾看画，模糊间确实能瞥明白大概，但就是看不清想看的细节。
直到一天，关宏峰接到了一通电话。
有人知道武玲玲死亡的真实情况，知道是他开的枪。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能接触到的对他猜想最大的肯定证据，甚至来不及细想有没有诈，关宏峰直接跟着指示去了对方所说的小区。
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这种冲动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两个小孩的血液汇聚在一起沿着地砖流淌到了他的手边，关宏峰第一次因为尸体的血腥味恶心到差点吐出来。
躺在地下睁大眼睛看向这边的母亲，倒在血泊中的老妇人和门口第一个被杀害的男子，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收集这现场的信息，在脑内飞速重现着案件的经过，毫不意外地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恍惚间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兜头包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
接到了关宏宇打来的电话，脑子里跳出的处理方法冷血到让他自己都害怕。如何消除现场证据关宏峰是知道的，但那些人不会给他时间，现场必定留有他的指纹，头发，监控也应该“刚刚好”拍下了他的来过的证据。只要有人到达这里，他们就能第一时间确定嫌疑人身份。
还能怎么办？
他不能被关起来，至少现在不行。在他查清楚一切之前，他不能进去。手脚冰凉，思维却更加清晰，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事情一条条像目录一样显示在他脑内。
掏出了他弟弟送他的皮夹，里面是关宏宇特意放进去的相片，情绪像海啸奔腾，他的手却一点颤抖也没有，稳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完美地伪造出了他弟弟杀人的证据。
安排完一切，关宏峰在那栋楼楼下台阶上等待着最后审判的到来，很奇怪，明明应该是最紧张的时刻，他脑子里却反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心里头像是破了个洞，狂风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袭来，穿过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到疼痛。
当周巡展现给他电脑关宏宇的案底页面时，关宏峰尽职地表演着发现自己弟弟是嫌疑犯时震惊的哥哥形象，自己都觉得假。
在一旁的周巡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像是被这个血腥的夜晚震慑到，他的眼神怔怔的，目光穿过关宏峰聚焦在他背后的楼道口。
再晚些时候，在他们约好的仓库里，关宏峰看着他弟弟站在他面前，一遍遍跟他解释着他真的没有杀人，恳求着他相信自己，紧张到连握住他胳膊的手都在抖。
他当然知道他没有，可如果不是他真的清楚关宏宇不是凶手，他还会不会相信这个不顾一切前来投奔他的弟弟？
他不会。
角落里的黑暗探出一点触角，关宏峰垂下眼睛，盯着关宏宇放在他胳膊上的手。
“我相信你。”他说。
黑色的触角在他脖子上收紧，摄住了他的呼吸。
——————————————
评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