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难交9.5（关周/周关）
之前的第九章发现有两个事搞反了，写着写着发现圆不回来，就给删了然后改了一通重发了一遍。
送别宴那天晚上关宏峰喝断了片，早上醒来睁开眼，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开一样。艰难地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盯着眼前的白墙缓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己家里。身上还穿着睡衣，关宏峰捂着脑袋想了很久，也没能回忆起到底是谁送他回来的。
头一晃就疼，他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出房间，从卫生间门口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自己手机，通话记录上面显示昨晚有个拨给关宏宇的号码，估计是有谁帮他喊了宏宇来送他回来的。
但他弟还有高亚楠要照顾，顶多就给他丢家里沙发上，哪有心思来把他抱上床还换上睡衣盖好被子？
客厅沙发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在沙发靠门的那头，关宏峰发现了一根掉下来的头发，黑色，带着点卷，比他自己要长一些。大致可以确定昨晚在这儿照顾他的人是谁了，他捻了捻手上的这根头发丝，随手给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时，门锁咔哒一声响了，进来的人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哟，起来了啊老关。”周巡换下鞋子，把钥匙放到柜子上，举起手上的东西冲他笑了笑：“吃早饭吗？”
关宏峰被调到隆达派出所当副所长，他手下的周巡却在几个星期之后被升成了北部地区的队长，不得不说机遇这东西真是奇妙。上面把他沉到派出所前，有人专门来跟他谈过，这次调动主要还是为了让他在基层多历练历练，也是为了以后打打基础，他也乐得清闲。
但对周巡来说，新手上任那几天过得并不容易，当上队长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开始就没少得罪人。
不清楚怎么安排待处理事项的先后顺序，也不太会应付上下来的压力，每天像个陀螺一样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办事却总是得不了章法，事也就越堆越多，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不过周巡学什么都快，遇到情况永远当头先上，偶尔同事中有谁出了小差错也愿意帮着担下来，几个月相处下来，在他队里干活的人都摸清了他的性格，才终于肯诚心诚意地喊他一声周队。
第一个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周末，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周巡刚吃完饭，正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胃里充实的感觉让他有些发困，舒舒服服地靠了一会，他猛然想起了好久没联系的关宏峰。
既然想起来了，就决定打个电话过去问候问候，从通讯录里翻出关宏峰的号码，准备按拨号键时他的手指却顿住了，心跳莫名有些加速。之前因为调动的事换了新号码，还没来得及告诉关宏峰，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猜出来他是谁。没响几声，对面就接了，关宏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喂？”
周巡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好久没联系了，光听着话筒里对方的呼吸声都觉得开心。他咧着嘴巴在那块无声地乐了一会，也没急着表明自己身份，只是大声地回了句：“喂！”估摸着关宏峰肯定搞不清楚他是谁。
“周巡？”然而关宏峰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哎！”
“怎么了？”
“没什么，”周巡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了。”
“还行吧。”关宏峰声音平稳，细听还能听到敲键盘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边处理的事比较琐碎，家长里短的东西虽然多但都挺容易解决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关宏峰才想起来似的反过来问他：“听说你最近升调了北部队队长，怎么样了？”
说到这茬周巡起了兴致，忙不迭地向他吐起了酸水：“可别说了，一天天的尽是事，烦都烦死了。这边刚有人家里有事要请假，那边就开始到处缺人。顾局一天天的就推着我们去办案子，这天天在后面就催命啊！你说我也不是机器猫吧，这你冲我喊我就能从口袋里给他把犯人变出来啊？”
“你刚上任，上面就对你期待这么高是正常的，也说明他们认可了你的能力。”
“这话听得顺耳，看来去调节邻里矛盾让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关队长也懂了点人情世故嘛。”
“当然了。”关宏峰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你办事慢。”
“得，你还得再练练。”周巡嘿嘿一笑，“哎，在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小姑娘啊？”
“怎么？想让我给你介绍介绍？”
“不是，我又不着急。这不是考虑到你都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对象了嘛，我这是为你想着呢。”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
“客气啥啊，咱俩这关系。”
“别瞎操心了，我暂时对这方面没什么想法。”
“行吧行吧，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啥事，我就撂电话啦？”
“注意安全。”刚下意识地嘱咐了一句，就听到对方应了声好然后利索地结束了通话。关宏峰抓着手机，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硬生生被话筒里的忙音给堵了回去。他此刻心里头的情绪很复杂，有点类似于小孩长大了出门读大学偶尔想起来了给家里打电话一样，而他自己就像是对方独身在家不善言辞的老父亲。
他年纪很大了吗？关宏峰莫名地在意起了这点，周巡也不过比他小四岁吧，当初还咬定了他们俩是同龄人，现在突然就改口说他老大不小而自己不着急了？还关心他的感情生活？是队里事情太闲了，还是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事突然就起了当红娘的心了？
但很快，关宏峰就认识到了三十出头和将近三十还是很不一样的。
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接到了他弟的电话，那边声音太吵，他弟叭叭叭地说了一通他就只听出个酒吧名字，但他很清楚不是情况紧急关宏宇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当关宏峰匆忙地赶到电话里他弟提到的酒吧时，却发现关宏宇已经把自己喝醉得烂醉，看到他出现，七十多公斤的人直接就扑了上来，给他压得身子一矮。
他听着关宏宇在他耳边上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好久才搞明白了原因——大概是分手了。
拖着他弟弟一步步地挪回了车上，关宏峰本来想给他弟直接丢到他家的，但想到之前周巡跟他说的话，说他弟当时多么认真地嘱咐他要好好照顾他哥，心里过不去，还是给他带回了自己家。
回去用冷水给关宏宇洗了洗脸，又泡了茶盯着他咕噜咕噜全给喝下去，对方难得表现得乖巧，一句话也不说，配合着任他摆布。一通忙乎之后，关宏峰看他弟弟清醒了一些，就给他安顿到沙发上想问清楚情况。
“怎么了啊？”从没见到他弟弟这幅样子，关宏峰谨慎地放缓了语气。
捧着茶沉默了一会，关宏宇才开口，“亚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块。”他抬头看着他哥，眼眶发红：“说我没个正经工作，身上还有案底，要我乘早滚远点，别去祸害他们家女儿。”
看着关宏宇颓废的模样，关宏峰心里挺不舒服的。他没想过别人会这么想他弟弟，也没想到宏宇和高亚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
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关宏峰犹豫着拍了拍他弟的肩膀，只能努力劝说他不要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要想继续处下去好好再和亚楠聊聊，看看怎么处理家里的事。
而周巡那边大概是真如关宏峰所说，上面看中他能力。干了几个月后，市局给他安排了一个新任务——让他当一个卧底人员的“牧羊犬”。
其实就是一个单线联系人，为了保护卧底的安全一对一设立，毕竟这种事知道的越人少越保险。因为周巡是后来加入这个行动的，对方已经卧底一段时间了，两人自然是不太方便到什么地方见面交流，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只有通过一次性手机用暗号联系。
他的“羊”对外身份是一个废品收购站的老板，但实际上他私底下一直在试图接触违禁品的中转业务。枪支，毒品，等等一些普通人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违法玩意儿从废品这条路走最为方便，上面特意给他安排了这个身份也是希望能捕到几条大鱼。
就这样隔着个手机接触了大半年时间，第一次和对方的面对面接触却来得让他猝不及防。
“姓名？”
“吴征。”
“年龄？”……
隔着片单向玻璃，周巡站在外面看了会里面一问一答的两人，手指摩擦着裤缝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先出去吧，看看法医实验室那块进度怎么样了。”他给问话的同事几句话支派走，眼睛却一直盯着吴征：“这边剩下的我来问。”
吴征和他联系了那么久，从没有犯过哪怕一点小错误，他私下里也查过对方的生活情况，即使事先知道对方是卧底，他也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
可能因为对方跟他差不多年纪，而他本人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周巡一直觉得对吴征有种超出身份的责任感，但对方表现得太专业，谨慎到让人觉得如果真去特意关心些什么反而是一种看不起他的行为。
这么一个出色的卧底警官，突然出现在了他牧羊犬的地盘，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试图找出他最近传递过来的信息里是不是有什么被他遗漏的暗示。按部就班地做着记录，都问了一大半了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所以这回他只是来到这儿只是巧合？周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直到问话快结束的时候，吴征一直磨蹭着食指指尖的大拇指一顿，像是无意间想起来了似的提到：“说起来，我家门口有个饭馆里面的羊汤味道不错，就左边街道那家，可以说是当地一绝了，不知道周警官有没有去吃过。”
周巡倏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发现吴征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右手发愣。嘴里配合着问了下去：“没吃过，这么好吃吗？”
“汤浓肉鲜味美，价格实惠，配的馍也筋道。”
“那我可真得去试试了，正好后天晚上没事，你刚是说就你家左边街道那块的？”
“是啊，边上还有个小巷子，过了巷口那快，几步路就到了。楼顶上还有个挺大的招牌呢，就是总是断电，招牌不怎么亮晚上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老板可省电了，每天晚上七点多才点招牌。”
“也是为了环保嘛。”
对方没犯什么大事，只是牵扯到了一个案子例行地来做个口供存档，录完就走了。
两天后的晚上七点，天完全黑了之后，周巡乘着夜色爬上了吴征家左边街道羊汤馆的屋顶，找到了那个吴征提到的大招牌，靠在边上墙上等着。
夜里楼顶风大，他抖着身子在墙边上等啊等啊实在是扛不住了，蹲了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抖着身子取暖。没蹲几分钟就看到有个黑影从楼梯那块出现向他靠近了过来。
“咱这样见面可不符合规定啊。”周巡直起身子说道，身后的招牌忽闪忽闪地亮了起来，红光照在吴征脸上，看起来有些骇人。对方走过来，突然抬起一只手就要往怀里伸，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守的动作，吴征立马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别紧张，别紧张。”
他放缓动作慢慢地从外套兜里掏出包烟，抖出一只递了过去，“来根？”
周巡保持着姿势盯着他，吴征脸上的表情很诚恳。最终他还是接过了烟含在嘴里，摸摸自己口袋想拿出打火机，对方已经熟练地打燃了自己的火机给他递了过来。
给他点上后吴征又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个人蹲在招牌的阴影里一起安静地抽了会烟，对方才开口：“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怎么就确定我能听懂暗示呢？”
“这你不是来了么。”
“要是我真就是个纯粹吃货去喝了羊汤呢？”本来就被冻得有些哆嗦，想到热乎乎的羊汤反而更觉得冷了。
用拇指和食指夹住燃了一半的烟，吴征转头冲他扯了扯嘴角：“那我就只好自认倒霉，抽根烟就回去呗。”
周巡也笑了：“有道理哈。”他打量着对方的模样，当初从档案上见到的那个刚从警校毕业还顶着个寸头的青涩新人，现在穿着黑色皮夹克在这块跟他一起缩着脖子抽烟，头发油腻腻地被摩丝抹到后面，完全就一副社会小老板的模样，夜色里黑色的发丝间有几缕银光闪着。
叹了口气，周巡弹开手上落着的的烟灰：“这么多年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这哪是挺不容易啊，我当初当卧底的时候还是单身，现在孩子都周岁了。”
“放心吧，最多三年，熬出来就好了。”
吴征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进展也没有，我这心里挺没底的。”
“大不了你要看我从楼上掉下去摔在了你面前的车上，就赶紧收拾细软跑，别回头就行。”
“你说你这人，这时候还贫？太破坏气氛了吧。”
“别真把气氛搞起来了，不吉利。”周巡把烟头按在边上的水泥台阶上，空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熬出来就好了。你这个大案子功肯定不会少的。”
“现在也不指望功了，就希望这回能平平安安的结束，好好过日子。”
听到他说的这话，周巡也不知该怎么回才好，要只简简单单安抚说没事显得太轻描淡写，说我理解你又感觉特不实在，毕竟这种苦他也没真正经历过，日子具体有多苦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看吴征又猛吸了一口手上的烟，烟头都快燎到手指了，周巡只能笨拙地再重复一遍自己刚才的话：“熬出头就好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就害怕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家里有老有小的要怎么办。”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吧。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及时跟我联系，遇到情况不对避着点。下次尽量就别来局里说了，咱们接触多了你更不安全。”
吴征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表，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东西开始往身上喷，喷完又从夹克口袋里掏出盒薄荷糖倒出一颗塞到嘴里。注意到边上周巡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扬了扬手上的糖：“怎么，你要吗？”
“你干嘛啊？”周巡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方一边嚼着糖果一边解释道：“我家女儿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不去去味回去不让抱。”
“啧啧啧。”周巡嫌弃地摇了摇头。看他那副夸张的模样吴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朝他摆摆手：“你个单身汉懂个屁。先走吧，我吹一吹身上气味再下去。”
回去之前周巡还是去楼下喝了碗羊汤，羊汤味确实不错，但他却没喝下多少。回到家心里烦躁掏出手机想找个人聊聊，翻来翻去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和关宏峰的聊天页面。
【老关，这工作干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遇到特别让你无奈的事？】编辑好之后，周巡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字，才给对方发了过去。
发完他盯着对话框发了会呆，对面一点动静都没，周巡撇撇嘴，放下手机没有再管。
闲着也是闲着，他就收拾收拾去洗了个澡，吹头发的间隙再回来瞟了一眼手机，发现信息提示灯忽闪忽闪的亮着，赶忙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关宏峰发过来了一张照片，小图看起来是两个人举着锦旗，还有一团玫红色和一团白色在锦旗边上。
什么意思？周巡抖抖头发，把它们扒到耳后，点开了大图。
看清图片内容后，他一下子就乐了。
锦旗左边的人正是关宏峰他自己，端端正正地穿着警服，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挂着笑。右边是一个笑嘻嘻的穿黑色羽绒服的姑娘，再旁边站了个玫红色衣服的小女孩，伸出左手比了个耶。一只白色萨摩咧着嘴巴站在小姑娘面前，尾巴摇成了一团白色。
锦旗上从右到左八个大字：破案神速 救我狗命。
落款是：咖喱的主人。
边上一行字：感谢津港市隆达派出所全体民警
他咧着嘴巴飞速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厉害厉害 不愧是关队长！】
这次对方回得也很快：【前几天的事了，所里人说怎么着也是别人的一片心意，让拍照存个档。】
【真是有前途的同志】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 就最近比较忙 压力有点大】
【好好干，注意休息。】
【好的好的】
大概真是被关宏峰调教的太好，这么多年了，不管是遇到了什么事，只要想到他，再跟他说说话，周巡就能像吃了镇静剂一样瞬间平静下来。
这种他并不想去深究的复杂情绪导致了送别宴那天晚上他借着酒劲的小小僭越，醉得一塌糊涂的关宏峰大概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也好，周巡心里清楚，有些事他不敢也不能说穿，说穿了可能就连朋友也做不成。能保持着现在这个状态，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存下了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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